禦前gong箭手隊長、年輕有為的浮比斯·德·夏多佩先生在某天夜裏從未婚妻家拜訪歸來以後，整個人就開始被一種甜到發苦的煩惱籠罩著。平心而論，他喜歡美色，也完全不介意和某個陌生的漂亮姑娘來場艷遇，但是……性別相同要怎麽談戀愛！

如果浮比斯真的是頭純潔的小綿羊，什麽都不懂就好了。偏偏他是個情場老手，又自己暗懷鬼胎，根本沒有辦法無視艾斯話裏若有若無的暧昧暗示。連續幾天晚上，那低沈磁性的聲音都纏繞在耳邊，一閉上眼腦海裏就會出現那完美的面容，將他推到墻壁上俯低身子時感到的熱度，若有若無的吐息和那雙寶石般的眸子中綻放出的熾熱目光……

……而他甚至連那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！

連續幾天沒有睡好，浮比斯眼下已經出現了淡淡的黑圈，下巴上也出現了青茬。他拒絕了往日相熟的陪酒女郎，獨自一人坐在小酒館的角落裏喝悶酒。

和隊長的魂不守舍不同，艾斯這幾天過得倒是十分滋潤。溫爾裏克來了巴黎，扮作求診的病人帶來了一串品相精美的綠寶石，還有一些其他材料。艾斯打算用這些材料制作一根法杖，減少咒語錯誤時魔力暴亂的風險。

除此之外，他還從溫爾裏克口中得知了一個好消息。隱修士接到了路易十一的邀請，將在兩個月以內趕到巴黎。他還帶著教皇西克斯圖斯四世的手諭，可以直接解決掉艾斯的身份問題。

將隱修士的信交給艾斯以後，溫爾裏克又委婉地道：“冕下，您現在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些其他事了？”

艾斯拆信的手頓了頓：“其他事？”

“比如說，這些埃及人……”溫爾裏克壓低了聲音，還特地四處看了看，就好像在怕人偷聽一樣，“您不覺得這些人會是個隱患嗎？”

艾斯的神色冷淡下來，反問道：“你的意思呢？”

“您還有兩個月的時間……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裏，想辦法擺脫掉他們吧。”溫爾裏克說著，做了個勒脖子的手勢，“您只是無意中流落到這群異端裏的，上帝會明白……”

溫爾裏克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，但是艾斯並不打算采納。的確，假如他要進入教廷，流浪者們必定會是個隱患。梅塔特隆的身份並不方便公開，西克斯圖斯四世也有著許多對手。如果想獲得教皇的位置，他就一定要一步一步地往上爬。如果被人抓住這點攻訐，也許連教皇也保不住他……

但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別的解決方式。不公開天使的身份，只是教廷方面一廂情願的想法。在他們的認知中，神子降臨到人間就是為人們而贖罪的，耶穌能受難，梅塔特隆為什麽不能？

但是很可惜，艾斯並不是真的長著翅膀，也沒有那麽慈悲為懷的心腸。他只想用最高的效率達成自己的目的，所以從一開始，他就計劃著要如何以一個無法推翻的形象出現在大眾面前——而到了那個時候，流浪者們是否存在，就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了。

他盯著溫爾裏克的眼睛，直到商人開始不由自主地舉手擦著額頭的汗水，才似笑非笑地道：“我希望你們都能明白，溫爾裏克……我和彌賽亞是不同的。”

溫爾裏克mo出手帕，滿頭大汗地道：“我明白了，冕下。但是……”

“在我這裏，沒有什麽但是。”艾斯淡淡地道。他裁開火漆，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隱修士的信。內容和溫爾裏克所說的相差無幾，只不過他並沒有提出過有關埃及人的問題。比起自作聰明的溫爾裏克和意圖對他進行掌控的教廷，隱修士顯然對他更加信任，而且是真心實意地把他當作值得敬畏的存在去看。

溫爾裏克不敢說話了，如坐針氈地在椅子上挪動他的臀部。佳麗被哈力木三兄弟借去表演，他現在甚至連轉移視線的工具都沒有了。然而艾斯的氣場太強大，他又不敢貿然地提出告辭，只好坐在椅子上等著發話。

艾斯有意晾著他，直到寫完了給隱修士的回信，才像是剛剛發現他還坐在那邊一樣，驚訝地問道：“你怎麽還沒走？”

“……”溫爾裏克哭喪著一張胖臉，“您沒說過要讓我走……”

艾斯充滿挑剔和嫌棄地打量了他一眼，皺眉從書桌前站了起來：“千裏迢迢地從馬賽趕到巴黎，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
“不辛苦，不辛苦，冕下才辛苦。”溫爾裏克謙卑地躬身，額頭上汗水直冒。

艾斯卻一改之前的冷淡，笑瞇瞇地拍上了他的肩：“客氣什麽？我會記住你的功勞的。你和鐵匠酒館的艾露莎關系不錯嘛，今天晚上就去那裏喝酒好了。”

溫爾裏克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：“……！！冕下您一定是誤會了，我絕對沒有……”

“絕對沒有？”艾斯挑了挑眉，“絕對沒有在來到巴黎的兩天時間裏一直住在艾露莎的閣樓上？”

“……”溫爾裏克憋得滿臉通紅。他的確不是第一天才到巴黎的，而是在老情人艾露莎那裏先消磨了兩天時光。但是為了防止老婆知道，他敢保證自己的行蹤是絕對隱蔽的，為什麽艾斯會對這件事一清二楚！！

“沒有什麽事能瞞得過我，溫爾裏克先生。”艾斯意味深長地道。

雖然功能ting雞肋，但是不得不說，荷魯斯之眼省掉了艾斯許多防範上的工夫。恰當的時候還能起到威懾的作用，就比如可憐的溫爾裏克，他現在已經快要被艾斯嘴裏左一句右一句的“拉家常”給嚇傻了。剛剛看到鐵匠酒館的大門，他就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，尋找自己的老情人去安慰那顆受傷的心了。

艾斯心情愉快地踏進了酒館。他點了一杯普通的啤酒，正準備找個地方坐下來，卻忽然看到了浮比斯的身影，不禁笑了起來。

那天晚上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浮比斯眸中的火焰，那癱軟的身體和暈紅的臉頰也騙不了他。浮比斯顯然是對他動了心，卻在他留下聯系方式以後一連幾天都沒有接觸……是因為從來都沒喜歡過男人而害怕呢，還是因為單純的害羞？

端著那杯啤酒，艾斯拉了拉兜帽，又對著旁邊一直對他暗送秋波的少女招了招手。少女高興地跑了過來，艾斯把啤酒推給了她，露出半張俊美的臉龐：“可愛的姑娘……”

浮比斯正在角落裏喝著悶酒，卻忽然感到後背一陣發涼。他猛地打了個哆嗦，思忖著是不是該添衣服了，站起身來準備離開。誰知忽然有個姑娘驚叫一聲，便向他撞了過來。

這一撞的姿勢分外巧妙，浮比斯下意識地一接，手臂便摟到了姑娘柔軟的腰肢，目光則剛好與姑娘含羞的雙眸相對。僵立了兩秒，他才反應過來，自己是撞上了一樁艷遇。

如果這件事情放在幾天之前，浮比斯早就毫不猶豫地張嘴搭訕了，絕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姑娘拿下，隨便找個臨時愛巢風流一晚。可是現在，看著姑娘含情脈脈的眼神，他竟然一點欲望和悸動都沒有，仿佛所有的熱情都融化在了前面幾個晚上的夢境裏，交給了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埃及男人。

一想到艾斯，他的手臂便不由自主地松開了。姑娘察覺到他的拒絕，卻仍然沒有死心：“謝謝您的幫助……如果不是您，我現在已經摔倒在地了。”

浮比斯尷尬地後退一步，敷衍地回答道：“沒什麽。”

姑娘的眼神頓時變了，憤憤地轉身離開。浮比斯心情覆雜地嘆了口氣，正準備就此走掉，身邊卻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：“不請我喝一杯嗎？”

他頓時變得渾身僵硬，脖子一寸一寸地扭過去，看到了掀開兜帽的艾斯。

剎那間他仿佛失去了說話的能力，盯著那張完美到毫無修改餘地的臉失神了許久，才結結巴巴地道：“不……不了，我要馬上趕回去，您知道，gong箭隊長是很忙的……”

但是嘴裏這樣說著，他卻又不由自主地坐了下來，目光也局促不安地從艾斯身上挪開。

“忙？”艾斯玩味地勾了勾唇角，目光幽暗地看著他，“忙著抓小偷？還是去和你可愛的未婚妻約會？”

不熟悉的人之間用“你”稱呼是很失禮的事……然而被艾斯這樣叫的時候，浮比斯的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，血色逐漸蔓上臉龐：“我……”

艾斯低聲笑了起來。浮比斯的反應真是讓他感覺越來越愉快了……他伸出手指，暧昧地從浮比斯頸側游移上去，又刮了刮他有了胡茬的下巴，心裏了然起來。即使不用荷魯斯之眼，他也能看出浮比斯這幾天過得有多麽難熬……一個一直都在被女人投懷送抱的男人忽然發現自己喜歡同性，浮比斯的糾結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啊。

不過，這樣反而顯得更加可愛了。他的手指停在了浮比斯的下唇上，饒有深意地道：“我們出去說，好嗎？”

浮比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。

而就在這時，艾斯後背驀然一涼，再一次地感覺到了那道熟悉的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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